一千零一夜女王祖白綠和糖飯桌子的故事(2)
阿里·薩買下祖白綠
這樣過了一年有余,阿里·薩牢牢遵從父親臨終前的教誨,像父親所希望的那樣,每天按部就班到商店中,一心一意從事著買賣。他從不出交去際,過著苦行僧般的生活。然而好景不長,隨著時間的推移,附近那些游手好閑、不務正業(yè)的浪蕩青年覬覦阿里·薩的錢財,于是想方設法地接近他,企圖從他身上獲得好處。
阿里·薩做了一年多的生意,無論是經(jīng)驗,還是見識、閱歷都日漸豐富。他漸漸把父親的遺言拋諸腦后,開始不把那些諄諄叮囑當回事了。于是,他同一幫壞家伙打成一團,在他們的引誘下終日出入酒館茶鋪,賭博、酗酒在他已經(jīng)成了家常便飯。這時的阿里·薩的行為舉止,跟剛喪父時簡直判若兩人,他還恬不知恥地說:“我現(xiàn)在還很年輕,不趁著大好時光享受父親遺留的大筆財產(chǎn),那什么時候來享受呢?要知道詩人說得好:
花兒正艷時就當摘采,
否則只能空對枯枝嘆息。
是呀,我現(xiàn)在正該像詩人吟唱的那樣,盡情享用我的財產(chǎn)金錢。”
于是阿里·薩不分白天黑夜地同那幫狐朋狗友一起過著揮金如土、紙醉金迷的生活。過了不多久,這種吃喝玩樂的墮落生活耗掉了他大量金錢。手頭拮據(jù)并未使阿里·薩警醒,他反倒變本加厲,把父親遺留下來的房屋、商店統(tǒng)統(tǒng)典當或出售,換成錢,供自己和那些酒肉朋友奢侈。
阿里·薩的家業(yè)逐漸敗落。終于有一天,他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已經(jīng)一貧如洗,僅剩下一套衣服還屬于他自己。這時他終于如夢初醒。想著前一段時期的所作所為,他不禁羞愧難當,懊愧不已。從此他的生活窘迫,每天吃了上頓不知下頓在哪兒。
有一天,阿里·薩從早到晚都未吃一口飯,感到饑餓難忍,于是打算去找那些曾使用他的錢去追歡買笑、吃喝玩樂的朋友們,希望那些人能夠請他隨隨便便吃上一頓。
于是,阿里·薩滿懷希望,匆匆去找那些曾經(jīng)交往甚密的酒肉朋友。他走遍全城,在每個朋友那里都吃了閉門羹,沒有一個人搭理他,個個都對他避而不見。奔忙了半日,阿里·薩還是沒吃上一口飯,仍然是饑腸轆轆。這時的阿里·薩,第一次感到世上的人情冷暖,不由得灰心喪氣,憤懣至極。無可奈何之下,他強忍饑餓,拖著疲憊的雙腿,一步一挪往回走。不知不覺中來到集市,他看見一大群人圍在一起,熙熙攘攘,非常熱鬧。見到這種情形,阿里·薩覺得很奇怪,他想:“出什么事了?為什么這么多人擠成一堆?向安拉起誓,我一定得過去瞧瞧,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?”
他拼命地擠到人群中間,往里一看,原來是一個美貌的少女被人帶到集市上來出賣。這個少女面色紅潤,身材窈窕,顏容秀美,完全稱得上是一位世間少有的美女。一首贊美美女的詩寫的就像是這女郎本人:
她經(jīng)得起最挑剔的眼光審視,
體態(tài)輕盈適中,腰肢盈盈一握。
她的美妙身段引人遐想,
也使女人們產(chǎn)生嫉妒,感到忿恨。
她的面孔如圓月一般明亮,
柔軟的身體就似風中的花支在搖擺。
她的肌體發(fā)散出麝香的芬芳,
世上所有的花兒都不能與她爭艷。
她的身材無與倫比,
每一分每一寸都是明月,引人注目。
阿里·薩瞧著姑娘出類拔萃的容貌,心中無限愛慕,暗道:“向安拉起誓!我要在這里等著,看看到底誰會把她買到手?!蓖瑫r他心里也想知道,這樣一個姑娘的身價到底能值多少。
于是他擠在人群中等待著。那些生意人知道阿里·薩的父親是位富商,因而把他當做也是來集市做買賣的。
等到圍著的人越來越多,一個經(jīng)紀人慢吞吞地踱到姑娘身邊,指著她高聲叫著:“諸位財主老爺!諸位朋友!這個姑娘名叫祖白綠。她長得就像一塊無瑕的美玉,真正算得上是無價之寶。即使把她放在美女堆里,對她也只是眾星捧月。她是男人心目中真正的美女?,F(xiàn)在開始出賣。哪位老爺愿意先出個價?不管價錢是高是低。各位老爺,我們的買賣是公平、自由的。誰也不會埋怨第一個出價的?,F(xiàn)在請出個價吧!”
“我出五百塊金幣?!辈坏冉?jīng)紀人說完,一個商人模樣的人首先開了價。
“五百一十塊?!绷硪粋€商人把價格抬高了十塊。
“六百塊!”一個叫拉施頓的老頭加了九十塊。他長得瘦小、萎瑣,一雙藍眼睛像哈蟆似地鼓著。
“六百一十塊?!眱r格還在增高。
“一千塊!”拉施頓高喊著。這個老頭打算以此使其他商人退縮。果然,一千塊的價格令所有人都駐足不前,沒有人繼續(xù)出更高的價錢了。
價錢顯然已出到最高了,拍賣停了下來。
經(jīng)紀人走到姑娘的主人跟前,詢問是否以一千塊金幣賣掉這個姑娘。姑娘的主人說:“當初我曾經(jīng)發(fā)過誓,我要賣她的時候,賣給誰和賣的方法,都會征得她的同意。既然我做了保證,就請你替我問問她,看她愿不愿意?!?/p>
于是經(jīng)紀人過來對祖白綠說:“美麗的姑娘,這位大老爺愿出一千塊金幣來買你,你愿不愿意跟他走?”
祖白綠十分厭惡拉施頓丑陋的面目和猥瑣的舉止,更反感他那一雙緊瞪著自己的藍眼睛,于是斬釘截鐵地拒絕了:“這個老頭滿頭白發(fā),已經(jīng)如朽木一般蒼老,我絕不愿意被賣給他這樣的老家伙。一位詩人曾經(jīng)吟唱過這樣的歌,連安拉都會獎勵他的詩句:
那一日我苦苦哀求,希望得到她的吻,
雖然我一把年紀,卻擁有金錢和權力。
她卻斷然拒絕我的請求:
‘不,向安拉發(fā)誓,我絕不會答應。’
唉!我須發(fā)皆白,失掉愛情的親睞,
莫非我已無權享受生活的美好!”
聽了祖白綠的肺腑之言,經(jīng)紀人很同情她,對她的處境感到理解,說:“安拉作證,人們確實應該體恤和諒解你的苦衷。說老實話,這區(qū)區(qū)一千塊根本不能買下你,你的身價,就算出一萬塊也不為過?!彼赜謥淼阶姘拙G的主人面前,向他說了祖白綠不愿意跟那個老頭的緣故。主人聽了,吩咐道:“既然是這樣,你再和她商量,另外找一個買主吧?!?/p>
拉施頓把祖白綠據(jù)為己有的企圖破滅了。由于她不愿意,這筆買賣沒做成。這時,另有一個商人走到經(jīng)紀人跟前,說:“就按剛才的價錢,我出一千塊買她。請問問她的意見,是否愿意把自己賣給我?”
祖白綠冷眼看了這個人一眼,不由得大吃一驚。原來這個人把自己蒼白的胡須用墨染了,竭力裝得像精力旺盛的年輕人。祖白綠對這個道貌岸然、行為卑鄙的家伙十分討厭,于是高聲吟唱:
“一個怪模怪樣的家伙來到我面前,
他的頸項粗硬得可以用鞋底敲打。
蓬頭垢面如同蚊蚋在他臉上建巢,
突兀的額頭可作拴牲口的木橛。
這個魔鬼迷戀我的姿色和身材,
鬼鬼祟祟地染黑一頭白發(fā),
恬不知恥地要將我欺騙。
他隨時變換著黑白迥異的須發(fā),
就像魔法師棍下令人發(fā)笑的小丑?!?/p>
唱到這里,她嘆到:“詩人對這種人的揭露真是一針見血:
她說:‘你染黑了頭發(fā)也無從掩飾。’
我答道:‘只是為了不讓你發(fā)覺。’
她說:‘這樣也太滑稽、可笑了,
你習慣了欺詐哄騙,
以至連頭發(fā)也顯得鬼祟。’”
經(jīng)紀人覺得祖白綠說得很對:“安拉作證,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?!?/p>
那個買主瞠目結舌,不知所以,問道:“她到底說些什么呀?”
經(jīng)紀人把祖白綠的話復述了一遍,并解釋了一番。那個染黑頭發(fā)的老頭自慚形穢,退縮到一旁。立刻又有一個家伙提出以一千塊金幣的價格買下祖白綠。經(jīng)紀人過來征求祖白綠的意見。
祖白綠回頭一看,那個人瞎了一只眼,不由得大為掃興,說道:“詩人曾經(jīng)這樣形容過只有一只眼睛的人:
須知獨眼龍最擅長偷奸?;?,
切記要遠離這種家伙。
如果獨眼龍尚存一絲正直,
安拉也不會讓他失掉眼睛?!?/p>
祖白綠對獨眼的人沒有好感,決定不把自己賣給他。經(jīng)紀人又著人群中一個胡須直垂到腰間的矮個說:“姑娘,你愿意跟這位老爺成交嗎?”
祖白綠見這人丑陋不堪,身材短小,十分不悅,鄙夷地說道:“這個人長得既矮又丑,有一首詩真是太適合他了:
有一位朋友,滿臉絡腮胡,
形容令人生厭,舉動叫人心煩,
恰似冬天的寒夜,
漫長、黝黑,陰森可怖?!?/p>
經(jīng)紀人聽了祖白綠一席話,知道她沒把這人看上眼,這筆生意又告吹了。經(jīng)紀人很為難,覺得很不容易讓祖白綠稱心如意,于是懇切地對她說:“姑娘,這兒有一大堆生意人,還是你自己給自己物色一個滿意的人吧。你看上誰,就對我說,我來幫你跟他談?!?/p>
祖白綠抬起頭,環(huán)視著人群。
在這群人中,她幾乎沒有幾個看得上眼的。這時,她的目光落在阿里·薩身上,發(fā)現(xiàn)這是個一表人材的英俊小伙子,不由得大為傾心。她轉身對經(jīng)紀人坦誠地說:“這個風度翩翩的年輕人,長著一頭卷曲的黑發(fā),面色容光煥發(fā),氣宇不凡,是詩人們吟頌的對象,是多情女子心目中的王子。他的甜言蜜語定能讓女人心醉,有首詩這樣贊譽:
你的美麗臉孔坦露在人們面前,
為你傾倒的人卻難免遭到非難。
你的瀟灑神韻打動著我,
讓我心如潮水難以平靜。
你的氣息甜美如麝香,沁人心脾,
你的津夜甘美如醇酒般醉人。
天神只得將你逐出樂園,
因為仙女也會為你神魂顛倒。
你的傲慢使你如同鶴立雞群,
因為皓月也是因身在高空而更顯清輝。
他曾對我這羚羊般可愛的人兒許下諾言,
我惴惴不安等待諾言實現(xiàn)的那一天。
他的眉宇間流露出真情,
可是怎樣才能讓他保證諾言?
人們說:‘您怎么跟這臉上滿布皺紋的人談情說愛?’
我要說:‘無知的人們,你們少說無稽之言。
他臉上的皺紋無非是掩飾年少,
跟他親吻如同跨進樂園,
他唇里流出的津液如仙河水般甘甜。’
說實話,我愿意把自己賣給他。”祖白綠最后這樣說。
經(jīng)紀人聽了祖白綠對阿里·薩的贊美之辭,察覺到她言語間流露出的興高采烈的心情,認為這一次買賣一定能成功,因而也覺得十分高興。于是趕緊勸她的主人做成這筆交易。他夸贊祖白綠的聰明伶俐,非常驚異她的知書識禮。
“她十分聰明乖覺,又能背誦許多詩文,這還只是她的特長之一,你可不要奇怪?!弊姘拙G的主人也開始夸起他來,“她還懂得《》的七種讀法,會用七種書法寫字,對《圣訓》的造詣也很深,知道歷史上所有傳述者的名字,還會許多手藝。她擅長做繡花的絲綢門簾,八天就能織好一個,在集市上能賣五十塊金幣呢!她這雙纖纖素手真比金子還值錢呢!”
“真是多才多藝呀!誰要得到她,一定會獲得幸福的?!苯?jīng)紀人贊道。
“正是因為這個原因,我允許她自己挑選新主人。你這就去跟她看中的那人談談吧。”
經(jīng)紀人遵照吩咐,擠到阿里·薩跟前,熱切地吻了吻他的手,說:“在這么多富有的人中,她只看上了你,希望你能做她的新主人,你就把她買下吧?!比缓笏謱Π⒗?amp;middot;薩夸贊了一番祖白綠的才藝和聰明,說:“真是安拉賜給你的福份。把這樣的姑娘買到手,她會帶給你多少幸福呀!我要恭喜你了?!?/p>
雖然經(jīng)紀人的花言巧語很入耳,但阿里·薩連自己都不能養(yǎng)活,哪來一千金幣買這位姑娘呢?他內(nèi)心感到慚愧,但為了臉面,他也不愿讓其他人知道他的處境。于是,他只好裝出一副毫不動心的樣子,對經(jīng)紀人所說的話不置可否。
祖白綠阿里·薩見鎮(zhèn)定自若,默然不語,不由得焦急起來。她迫不及待地對經(jīng)紀人說:“請你把我攙過去,我要讓他仔細地看看我。讓我來勸他買下我。除了他我不想落到別人的手中?!?/p>
經(jīng)紀人拉著祖白綠的手走到阿里·薩跟前,又詢問他一次,可是阿里·薩仍然默不作聲。祖白綠不再猶豫,徑直對阿里·薩說道:“我可愛的人兒呀,為什么你不肯買下我呢?只要你肯多少拿出點錢,就會做成這筆買賣。我一定會讓你過上幸??鞓返纳?。”
阿里·薩直視著祖白綠的眼睛,說:“現(xiàn)在你的價錢是一千塊金幣,為何你非要我出這樣高的價錢買下你?”
“那么你就出九百塊好了?!?/p>
“不!”阿里·薩斬釘截鐵地說。
“八百塊呢?”
“還是不成。”阿里·薩仍不答應。
祖白綠決心要讓阿里·薩買下自己,于是把價錢不停地減下來,但阿里·薩依然無動于衷。最后她說:“那么你出一百塊金幣買下我吧。”
“可我沒有一百塊金幣?!?/p>
祖白綠不禁莞爾,問:“你到底有多少?”